2004年9月13日,星期一(GSM+8 北京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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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家属蒙面喋血医院
陶正红

  62岁的退休干部尚承文不幸患上晚期肝癌而入住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华西医院的李宁教授对其采取了无创疗法治疗,但疗效不太理想。后来,当尚承文的病情加重,出现肝腹水等症状时,其妻陈文轩认为,是李宁的治疗方案延误了丈夫的治疗,从而导致病情恶化,于是产生了报复医生的想法。今年2月11日,一心想置李宁于死地的陈文轩携带菜刀潜入医院,将正在开会的李宁当众砍伤。病人家属砍杀医生案件发生后,案情惊动中南海,国务院一位领导作出批示,查清犯罪事实,依法处理此案。8月31日,成都市武侯区法院经过连续3次审理后,终于对此案作出一审宣判,以故意杀人罪(未遂)判处陈文轩有期徒刑8年。

  肝病专家医院被砍杀
    2月11日上午8点多钟,四川大学华西医院普外科电教室,60多名医护人员正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交接班。普外一科主任、著名的肝病治疗专家李宁教授坐在前排第4个位置上,正和同事一起收看电视晨会,听石应康院长的电视讲话。
    这时,一名脸上蒙着头巾的女子走进来。坐在李宁教授旁边的蒋力生教授见该女子挡住了自己看电视的视线,便问:“你是患者家属还是找人?”还没等蒋力生教授问完,对方就冲着李宁教授问:“你是李医生啊?”“对!”李教授一边看电视一边回答。“砍死你!砍死你!”蒙面妇女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着,从怀里抽出一把带着寒光的菜刀,对着李宁教授的颈部狠命地砍去。出于本能反应,李宁往旁边躲闪,不料,刀子不偏不倚地砍在了头部……
    这血腥的一幕来得太突然,大家都懵了。等60余位医护人员回过神时,李宁教授已经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一击得手后,蒙面妇女再次挥刀,旁边两名医生“呼啦”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将行凶的妇女紧紧架住,一护士长迅速夺下该妇女手中的菜刀。同时,医护人员纷纷围拢过来,将浑身是血、已经处于昏迷状态的李宁教授扶起来,紧急送往脑外科手术室抢救……
    当众砍杀医生的蒙面妇女被扭送至派出所。
    经过检查,李宁教授的前额、左前臂被刀砍伤,前额粉碎性开放性骨折,头上伤口长达9厘米,深度已达颅骨,致颅骨骨折的同时,还削下10多块头骨碎片。
    医生们以最快速度进行了抢救,但李宁受伤后失血量超过了1000毫升,处于失血性休克状态。手术过程中,出现了3次血压零对零,面临生命危险。
    经过华西医院脑外科专家两个多小时的全力抢救,李宁教授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于当天晚上,苏醒过来。原是病人家属报复医生
    警方对砍杀李宁医生的蒙面妇女进行讯问后得知,行凶妇女名叫陈文轩,系成都少城中学的会计,现年56岁。据了解,陈文轩是一个性格温柔,为人谦和的女人,工作上兢兢业业,从不轻易与人争执。
    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她挥刀砍杀医生呢?
    原来,2002年7月,陈文轩的丈夫尚承文在华西医院体检时,查出患有晚期肝癌,并在该医院进行了治疗,主治医生正是李宁教授。当时,李宁教授把多种治疗方法的特点、利弊都告知了陈文轩。陈文轩经过4天的充分考虑后,于2002年7月29日强烈要求医生对其丈夫尚承文进行冷循环射频治疗,即通过局部加热杀死癌细胞的无创疗法。在接受冷循环射频治疗前,陈文轩作为患者家属签字表示同意。
    但是,治疗了一段时间后,陈文轩见丈夫的治疗效果并不理想,便隐瞒了在李宁教授处的治疗过程,带着丈夫尚承文及相关基础病历重新到华西医院门诊求治。
    当时坐诊的一位老教授根据尚承文的病情和病历判断,“射频治疗”方案不但无效,反而延误了治疗,从而导致病情恶化。
    陈文轩听后大吃一惊,随后又想方设法找了一些治癌专家和医疗机构咨询求证,有专家告诉说:“射频疗法”目前还处于试验阶段。陈文轩听后心生不满,认为李宁作为医生,其职业道德太差。
    2004年初,尚承文病情加重,出现了肝腹水等症状。
    陈文轩悲愤交加,她认为陪伴自己大半辈子的恩爱丈夫之所以出现病情加重,是因为当初李宁治疗不当,延误了治疗时间造成的,所以李宁难辞其咎。
    随后,陈文轩找到李宁理论,但李宁坚持认为他的治疗方案没有问题,并且是病人家属签字同意了的。争执无果,陈文轩忿忿不平地离开医院。
    2004年2月9日,尚承文的病情再度加重,陈文轩于是把丈夫转到了四川省人民医院治疗。
    转院治疗后,尚承文的病情很快开始恶化,陈文轩越想越生气,她想丈夫命在旦夕,完全是李宁一手造成的,既然李宁不认责任,那么就只有“一命抵一命”了。
    陈文轩产生杀李宁教授的想法后,随即进行精心策划和准备。2月11日一早,她穿上大衣,将家中那把锋利的菜刀藏进大衣里,并用围巾蒙了面之后赶到华西医院。当打听到李宁教授正在电教室收看院长电视讲话后,立即前往,当众将其砍翻在地。医院无奈为医生配备“保镖”
    普外一科主任、著名的肝病治疗专家李宁教授在医院被砍倒的事件发生后,华西医院全院职工群情激愤,强烈要求严惩凶手,维护医护人员的合法权益。考虑到普外一科的部分医生情绪波动剧烈,当天已经安排好的30多台手术也被迫停止。
    今年46岁的李宁教授1982年毕业于华西医科大学。1994年6月受学校公派,赴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肿瘤外科(后转至美国犹他大学医学院)进行博士后研究,1996年,他回到华西医院任普外一科主任。李宁教授曾先后两次获得四川省人民政府科技进步奖。
    这一恶性事件发生后,华西医院立即组织外科专家组查阅了患者尚承文的病历,对其住院期间的疾病诊断、治疗过程进行充分讨论,一致认为“李宁医生对患者的诊断明确,诊治方案恰当,符合医疗原则和规范”。
    事发当天下午,陈文轩被成都市武侯区公安分局以涉嫌故意杀人而刑事拘留。
    公安机关将此事件初步定性为故意杀人案。首先,凶手是有动机、有预谋、有行为、有结果的故意杀人;其次,李宁教授与凶手家属的医患关系已于2002年8月终止;第三,从华西医院与凶手家属发生医疗关系到现在为止,凶手及家属并未就医疗问题向华西医院提出过任何异议;第四,在整个医疗过程中华西医院及李宁医生并无过失。
    2月15日,公安机关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正式提请检察院对凶手进行批捕。
    案件惊动了国务院,国务院一位领导当即作出重要批示:“请中共四川省委、省政府重视处理好此事,对李宁教授表示慰问,请华西医院给予积极治疗,医院的同志要保持冷静,坚持正常工作。”中共四川省委、省政府领导也分别作出批示,要求妥善处理好此事,并前往医院对受害医生李宁表示慰问。
    3月10日,经过一个月时间的治疗和休养,李宁教授终于康复出院。3月15日,李宁教授返回工作岗位。3月30日,华西医院出于对李宁教授的保护,专门为他配备了“贴身保镖”。在李宁上班期间,“贴身保镖”与他形影不离。
    不仅如此,华西医院同时还给另外4名教授也配备了“贴身保镖”,以保障骨干医生的人身安全。
    华西医院为医生配保镖的消息一出,顿时在全国上下引起轩然大波。杀医生凶手被判入狱8年
    成都市武侯区检察院以陈文轩涉嫌故意杀人罪,向武侯区法院提起公诉。
    7月6日,武侯区法院公开开庭审理了此案。
    公诉机关在庭审中提出了一连串问题,陈文轩均以“不知道”作答。当法官让陈文轩陈述案发经过时,她却沉浸在对丈夫的回忆当中,称自己的丈夫患肝癌入院治疗,是可能治好的,但医院延误了治疗。法官虽然几番制止她的叙述,但仍难打断她的思绪。看到陈文轩失声痛哭、情绪颇为激动,庭审在进行27分钟后,法官宣布休庭。
    法院再次开庭后,对于公诉机关向法庭提供的证人证言,陈文轩都以“胡说”作答,连她女儿的证言,她也称:“她乱说的!”10多分钟后,陈文轩再次大哭起来。法官只得再次宣布休庭,择日再审。
    7月27日,武侯区法院第二次开庭审理。陈文轩的儿子参加了旁听。
    庭审中,一旦涉及到李宁和华西医院等字眼,陈文轩就会情绪失控,带着哭腔讲述就医风波。公诉机关随后出示了那把作案的菜刀。“这刀是你家的吗?”当法警将刀放在陈文轩的面前时,陈文轩只是瞟了一眼,低声回答:“是我家的!”“今年2月11日,你是否将它带进华西医院,砍杀李宁?”“没有,你们都是胡说的!”陈文轩语气坚定地回答,之后又放声大哭。
    陈文轩的辩护律师就公诉机关指控陈文轩持刀伤人一事没有异议,不过他还是为其进行了无罪辩护。辩护律师称,就陈文轩两次庭上的表现,结合其子女所反映的相关情况,陈文轩确有精神病。但此前司法鉴定部门所作出的鉴定结论称,陈文轩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但未对其是否具有诉讼能力作出鉴定,需要重新鉴定,这对陈文轩是否有罪至关重要。
    8月31日,武侯区法院第三次开庭审理此案。法院对辩护律师在上次庭审中提到的陈有精神病不负刑事责任,要求二次司法鉴定等意见未予支持。法院认为,被告人陈文轩因个人主观认为被害人李宁在给其丈夫选择治疗方法时对其进行了误导,延误了治疗,导致其丈夫病情恶化,而产生杀死被害人李宁的念头,并持菜刀在公共医疗场所砍杀李宁。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系犯罪未遂。法院遂当庭作出一审宣判,以故意杀人罪(未遂)判处陈文轩有期徒刑8年。

  短语点击:患者对生命的渴望高过医生的实际治疗效果这可以理解。但病人家属刀砍医生的行为却是残忍和不可理喻的,他人的健康和生命同样应获得尊重,否则就要受到法律严惩。